“吊丝”一词最近再度成为众人关注的热点,推手是有“小钢炮”之称的导演冯小刚。最近,冯小刚在多个场合连续发声,对这个网络热词的流行进行炮轰,称热衷于使用这个词汇的人群是“脑残”,“不以为耻反而为荣”,一番言论顿时引发热议,声援者和反对者纷纷站队。
“吊丝”从流行于互联网到今天已经有近两年时间,网民对其含义已有基本共识,即多指出身卑微、相貌平凡的年轻男性,与之对应的人群则是高(大)富(有)帅(气)。吊丝二字蕴含着无奈与自嘲的意味。但冯氏对吊丝的拿捏在对准其另外的意义:附着在男人生殖器上的毛发。冯小刚说,这是骂人的话,你们别再用了,用则为自甘下贱。
较真的话,冯小刚确实也并非毫无道理。但这件本世纪初年代关于吊丝的争议,总是让我想起上世纪初在中国广为流行的一首校园歌曲,这首歌叫《男儿第一志气高》,是中国的第一首学堂乐歌,在当时的中国,可谓家喻户晓。李叔同在《昨非小录》一文中描摹了《男儿第一志气高》的流行盛况:“学唱歌者音阶半通,即高唱《男儿第一志气高》之歌;学风琴者手法未谙,即手挥‘5566553’之曲。”
歌词是这么写的:男儿第一志气高,年纪不妨小。哥哥弟弟手相招,来做兵队操。兵官拿着指挥刀,小兵放枪炮。龙旗一面飘飘,铜鼓咚咚咚咚敲。一操再操日日操,操到身体好。将来打仗立功劳,男儿志气高。
这首非常健康向上的歌曲直到现在仍然在一些学校里传唱,但流到互联网上,则往往成为笑谈。自然是因为里面的两句歌词:“一操再操日日操,操到身体好”。这样的词句,如果冯小刚导演看到,应该也会说:这两句歌词有强烈的不雅导向,这是首骂人的歌,请大家不要传唱了,再传唱就是脑残。
说到底,人才是语言词汇的真正赋意者。一个词,一句话,没有什么天生的干净和肮脏,而要看使用的人怎么想。一个词,你看到了肮脏,它就是肮脏的,你看到了纯真,它就是纯真的。反之亦然,比如,一个孩子能从吊丝上看到生殖器的影子吗?
关于“吊丝”引起的争执,有语言学家认为这是一个语言问题,是网络语言势力大张,导致的现代语言粗鄙化。但在我看来,它也反映出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正离纯真越来越远。试想,在《男儿第一志气高》流行的年代,人们口口传唱那样“隐晦”的歌词,而个个一本正经,不以为非,显示的是一种多么强大的质朴与纯真。
但现在,无数词汇被解构,被颠覆,像吊丝这样的坏词变好词尚还不错,更有大量的好词被重新赋予坏的意义:小姐、农民、同志、菊花、河蟹......以春晚为例,我现在特别担心不是长期在中国生活的外国人,是否能看得懂。因为春晚中充斥着各种隐喻,文化的隐喻,性的隐喻,政治的隐喻,很多演员们的台词,表面上很纯洁而和谐,但通过中国人都懂的,不点既通的联想,所表达的,却往往呈现低俗与肮脏。更关键的是,无数人对这种曲折隐晦的大众娱乐形式心有默契,熙熙而乐。
春晚,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缩影。中国已经告别朝气的、无邪的年代很多年,理想主义已死,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复杂的、虚伪的、充满隐喻的社会,他整体上就像一个世故的老人。
生活中,太多人都下意识的喜欢不直接表达意思。说恶搞也好,调侃也好,吐槽也好,解构也好,反正就是不直接。很多原来很简单的话,直接说出来无人能懂或无人相信,惯性地被解读、调侃、恶搞、解构......于是这十年间,从草泥马到屌丝,中国诞生了是以前多少倍的新名词,与新的物种,新的族群。
这些被解构的新词汇,在度过禁忌、提防互相警惕的年代后,显示出一代人的聪明与精灵,这是好事,但它的恶果也显而易见:浪费。当我们变成了习惯性的”想得太多“,整个社会就都浪费在语意的折冲中了。
老祖宗讲“思无邪”。《论语·为政第二》载:子曰:“《诗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‘思无邪’。” 什么是思无邪?不虚假啊。
(原创、科技、阅读、生活--不装,不转,不跟随。收阅本人微刊方法,腾讯微信“添加朋友”-“查找微信公众账号”-搜索gongzhonghao001添加)